白皮书 第九十二章 轨

    喜欢她久了，慢慢习惯有她存在的感觉，就像长久存在于黑夜，抬头望那始终未曾变的月。

    羽翎黑衣斗笠，身形如薄刃般穿梭于陋巷交织的昏暗之中，他双肩上落着天际摇摇欲坠的雪，小臂从手腕开始便缠着三圈不明所以的绷带，表情虽然平静却显得极为用力。

    他不知道彼岸是怎么修缮自己身份得，但如今的羽翎显然不会被这些缘所纠缠，他自我认定的身份会打破剧本强加下来的因果。

    当然，黑衣斗笠此刻更加确信得，是逐明之眼不会拖后腿。

    现在双方之间处于一种默契的信任，羽翎是彼岸的鱼饵，逐明之眼要做的则是在鱼上钩之前为他提供助力。在如今的关头，破坏黑衣少年的计划并不会有明显的收益。

    尤其是这鱼饵试图回到-秋裳这条在灼羽之中仅有冰山一角的庞然大物身边。

    当真就信任？

    羽翎可以毫无迟疑得踹开第五门槛，它可以用最后的爆裂焚毁自己的存在感，但对于曾经的祖境、方漠怀刺而言，这是底牌，他可以借此得到更多。

    比如现在，去看秋裳一眼。

    斗笠少年从寻思到有愿望，这重大转变只是因为在窗口时他感受到了自己可以掌握的力量。

    而掌灯得出现便是将这力量上限从无穷压制到一个坐标系点上，这是羽翎之所以选择走影卫道路的原因。

    至于逐明之眼为何选择打压后再配合，便是出于它核心的诉求点，令君香，轩禅。

    不过宸恢真得好交流吗？如今这没有牵挂的阴影杀手，并不会被莫名其妙的事件所要挟，它斩断了自己回到光明的路，羽翎当真还会承认以前的关系？

    假如是念都贤者时期，“他”是重要得，不夜城时期自己的剧本也是先驱；

    羽翎可以胡闹，可以肆意妄为，但他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底限，并没有无端得去造成影响。

    可现在的宸恢，尤其是解决完耀斑这个定时炸弹之后，他已经不会再关系而绑架选择。

    就像斗笠之下用阴影遮住的面容，黑衣少年摸索着一团淡黄色的黏菌，让它们慢慢爬在自己的面颊之上。

    踏雪无痕，走在不夜城战区，羽翎并不认路。

    七星城作为老城区，它的破败、古老沉淀下来了独特的文化，这里面的遗老遗少有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

    由于跟外界的接触变少，这里的人际交往趋于稳定，既不创新也没有尚古，邻里关系开始温和。

    在这样的文化圈子中，离开了老城区你可能适应不了新的环境，居民之间有了种类似于血缘的羁绊。

    老城区人口庞大，修修补补，“更新换代”是很少用到的词汇，它们用自己的时间与外界构筑了一道深厚的隔阂，里面得不出去，外界也进不来，很多心知肚明的潜规则构成了独特的社会面貌。

    羽翎劲身于雪夜，在这个女性主导的社会他能感受到很多适可而止的欲望。

    ——有界灵族推波助澜，性别对立在老城区是既敏感又时尚的问题，茶余饭后都能挂在嘴上，但没有任何人试图去解决这种顽固的资源倾斜问题。

    偏见跟欲望一样，它无孔不入，由它编织的视界就像是金币，会慢慢得形成质变。

    大雪，打伞。

    黑衣少年身板寻常，但在蛊夜族中看着略显壮硕。

    羽翎拥有过魁梧的身材，但那是需要保持住得，显然他并没有这样的心情，与黑夜中，他尽量得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伞是一把纯黑色的竹制厚伞。

    在南域，能上台面的伞就只有沧溟神殿的礼器，因为酆泽堃此前号称“伞中仙”。

    至于此刻黑衣少年手中的这把黑伞，它来得十分巧妙，但就跟马秋北的刀一样，寓意非凡。

    影卫作为秋裳所掌控的核心实力，招新是不留余地得。

    但【厂卫】作为地下机构，它并不适合大张旗鼓得宣扬，所以成本都花费在站点上面。

    三环不夜城的招收地点，按照彼岸的指示，最近得是在一个小渡口。

    斗笠少年行走在新时代群众们添砖加瓦的文化之中，他走得很稳，正如它得安静。

    这里的社会风气不算好，但绝对不会到起冲突得点，云雾中都是拳头，会阻碍你，会击退你，甚至会伤害你，但很难让你就此止气。

    此间氛围轻飘飘得，像是一个时钟，例如几点做什么，什么时候该履行生命的什么职责，分工明确。

    因此七星城老城区同龄人经历得大同小异。

    这里阶级固化，但群众彼此之间的资源差异并不大，大家都在自己的舒适圈繁衍、生存，没有特别强硬的力量冲击这种脆弱得平衡，有一种血缘上面的平等。

    都是亲戚，关系很近，但又很远，可强联系得存在，很多东西便无法彻底清晰。

    渡口老旧，一周不过两三班，但周围却发展出来了极为繁盛得集市文化。

    羽翎并不是很喜欢菜市场，这里是生命资源的集中交易场所，伴随了大量的理念冲突和各色人群，尤其是入夜后，对于念都贤者这般多愁善感，很难对这里怀有正常心思。

    不过难以否决，它确实是周边极为重要得生态一环。

    ——小吃街是新城区的繁华场所，新居民在此邂逅、游玩，灯红酒绿、靡靡之音。

    但老城区家族气氛浓厚，大家都在熟人社会流动。

    相比于其它地方的服务业发达，老城区更像是村落聚集场所，自给自足的风气很强，所以相比于熟食店、餐馆、店铺等食品供应场所，这里最常见得是生食买卖。

    老城区传统是一天是四餐，初晨、晌午、黄昏、入夜，四餐衔接着不同得各种群体，而入夜往往是最热闹得，老城区所有的居民基本都醒着，作为休闲聚集中心，这菜市场也格外热闹。

    不夜城所属三环，也是盖亚星治下，所以“共同认知”被搭建得很好，羽翎能在其中找到盖亚星的特色。

    就如互联网兴起之后的巨头公司，水母已经成为了盖亚星文明的一种基本属性，老城区基本没有其它的新闻渠道，他们热衷于挖掘新闻用词、排版布局等细节，是鞭策该软件前行的重要力量之一。

    黑衣斗笠装扮特殊，跟一群外出选菜的男男女女有明显差异，避免纰漏，故而羽翎选择了休息。

    老城区，尤其是荒废的老城区，这里各方面都很稳定，节奏慢慢得就慢了下来，故而也会表现得有点排外，尤其是对一些毛躁性子的人来说，这种抵触、排斥会显得尤为明显。

    羽翎是有耐心得，他到了一家小餐馆二楼靠窗处坐下，控制面板下单后等传送带输来。

    七星城老城区也辉煌过，很多得单身公寓、自动设备都被完好得保存了下来，不过随着大量人口超异能都市聚集，它们慢慢年久失修，被大量荒废。

    大多数餐馆都是外来人口建立得，并慢慢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家族，不过食客并不多，因为老城区得吸引力正在慢慢下降，不过风景慢慢变好，也算是未来可见的活路。

    大约是异能没有带来明显的机体改变，这里环境还是比较适合普通人得。

    如果是新城，它们的健身器材磅重、门窗等防盗设备，还有引力参数等对普通人都十分不友好。

    因为哪怕是使徒，他们的肉身力量都会得到极为恐怖得增幅。

    宸恢观察着环境，思索现在大概是异能刚来，还没有普及开，故而短暂得割裂了社会。

    在这样的独特社会面貌中，他找寻着自己的独特视角。

    喜欢吗？

    已经没有感觉了。

    羽翎喜欢上吃鸭舌、螃蟹、鸡爪这类费力不讨好的玩意儿，番茄炒蛋、干锅肥肠、烤翅、土豆丝、蛋羹顺着冬瓜虾米汤就饭，剩下得他便慢慢得消磨午夜的灯红酒绿。

    老城区没有那么多调调，比较内敛，但房屋得隔音效果好，明显的油烟厨房放着轻音乐，别有一番风味。

    建筑都是科技时代遗留，这里曾经是商务区，如今被承接得很好，有他自己的味道。

    黑衣少年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显得惬意了几分。

    他走时变卖了资产、交代了事情，至于他身上的钱，是彼岸改剧本改出来得，宸恢不愿意惹麻烦。

    霓虹流转，如梦似幻，星河在落地窗前展现出柔和的美感，羽翎发呆。

    “仁兄……？你，介意拼桌吗？我刚来，不是很懂你们这，……的规矩。”

    宁静中有一声青涩得语调，羽翎用手在桌面上摸索着自己的斗笠，视线微微侧过来，余光看了眼身后，随后慢慢得显露出那一身黑衣。

    “我随和，请便。”

    宸恢不爱说话，那位大概是被老城区教育过，这话痨抓耳挠腮得很不自在。

    这里想寻一个吃饭的地方是很难得，少年穿着一身粉红色的毛绒兔耳朵。

    “你说吧，我爱听故事。”

    羽翎嘴角含笑。

    这位很奇特，他是因为彼岸重塑，因而从天骄跌落得天纵，所以没有身前记忆。

    不过他好像修行了四大天道，因而被异能排斥，导致如今仍旧是普通人，没有成为使者。

    后来……

    宸恢看那兔耳朵慢慢活跃，他靠在窗边吃着鸭舌。

    他姓杨，想去新城祭坛看看自己的命运。

    十三岁，孤勇者，有天赋，但是被诅咒了，前世修行四大天道，如今被异能困在尘埃里。

    是什么让你宁愿掉阶都不愿意立场冥冥呢？

    立场是可以改回来得，天骄作为生而知之者，抗过了十七羽化，理应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自己得。

    “杨，你全名叫什么？”

    “嗯？你很好奇吗？”粉红兔子来了精神，他孤独旅行很久了，男孩子在外漂流不容易，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好奇他的过去。

    “对，我想认识你。我叫羽翎。”

    “羽翎？你好，我叫杨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