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神谕2
类别:
科幻灵异
作者:
余泠然字数:4389更新时间:22/04/18 23:50:17
连朝从一个丹田碎尽的一级残障修士到修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一路上没少逢上实力强劲的对手, 甚至常常有命悬一线又绝处逢生的经历。但没有一次像那天那般, 那一瞬间磅礴而来的力量,如同倾倒下来的天幕,沸腾起来的海水, 过客生者, 不过蝼蚁蜉蝣,该如何相抗?
无处可避,在攻击爆发前的刹那, 连朝其实已经凭借出色的战斗意识完成了防御,以己身灵力联动周身法宝不断叠加, 展开了多重的护体罡罩。从前的他煞有介事地把这招命名为“LawAias”,最早典出希腊神话,是埃阿斯用来挡下赫克托耳的投枪的包有七层牛皮的青铜盾。国内ACG圈又把它译为“炽天覆七重圆环”, fate系列里乃是红A唯一擅长的防御用武装,每一重防御都堪比城墙厚。
当然, 修仙版的LawAias升级了许多, 除了防护盾远不止七重外还肯定远要比原设定里坚固,毕竟城墙这种砖土结构的东西若不加结界, 哪个化神期以上的修士都能一掌轰碎。
但这样的防御在对方的攻击面前依然毫不够看,那些护体罡罩就像糖玻璃一样碎的极其轻巧。他被拖入了两千多米深的湖底时,身上最后一层罡罩也岌岌可危, 千万吨湖水的重量刹那间全压了上来, 他差点没支撑得住, 鲜血大口大口地呕了出来,又很快在湖水中散得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嫣红。
赫克托耳的投枪穿过了青铜盾的前六层牛皮,却在最后一层停下。神话奇迹般地在这个体系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再次上演,但连朝知道,绝对的压制,不会给你留哪怕一线生机。
他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攻击他的人本就没打算杀了他。
幽闭的水下,巨大的黑色墓碑竖插在他前方,上面篆刻着古老却并不陌生的文字——他小学练书法时常常会接触到的大篆。
而现在,它们记录着一座上古都城的坠毁。
连朝打开一支自制的强光手电,一行一行地阅读着上面的碑文,最后光束徘徊在一个反复出现的四字词上——“南明朱雀”。
这时地下传来强烈的摇晃,泥沙被掀起遮挡住了视线,黑色的石碑只剩下模糊的影子,那影子正在摇摇欲坠。
水下发生地震了?
神识无法使用,他找不到来时山体裂开的位置,湖面是最保险的出口。连朝皱眉,顾不得护体罡罩还未修缮完毕,他强行催动灵力向上浮去。异像几乎是在他动身的同时出现,他向上,湖底的泥沙和水流也在向上,仿佛上方有一个倒过来的巨大涡旋,在方向吸取着湖底的水流。上浮了大约近百米后,他被无形的屏障所阻隔,同时他身边的湖水毫无障碍地流了出去,湖底的湖水全部被抽空了,他及时使用了御使空气的术法,才不至于再次自由落体。
可以呼吸了,这个空腔里的含氧量居然不低,连朝却很快重新封住口鼻,归息于丹田,他似乎嗅到了硫磺的气味。
果然好景不长。
一道红光在幽黑的湖底亮起,继而是两道、三道……越来越多,蜿蜒如同蛇行,将整个湖底的空腔照得通红,那些红光分明是流动的地火,地火像是从幽深的地狱里烧上来的一般,湿泥被蒸腾起大量白色的水汽,热浪翻涌,湖底仿佛被烧成了一块巨大的火炭。
一片火海之中,尖戾的雀鸣如惊雷般凭空炸响,同时一道又一道的火柱开始喷发,冲击着百米之上的水体,有如传说中灼焰覆天烧铁为地的八热地狱。喷发的火柱越来越密集,仿佛是在湖底架起了燃气炉,要把湖水煮沸!
而连朝则是那个被困在锅底和炉火之间的倒霉苍蝇。
“倒是想象中的还要要强出不少么——”黑色的墓碑上坐着如烈焰燃烧的男人,他绯红的眼眸注视着被火柱包围的年轻人,不免有些玩味道。
连朝将扬起的手缓缓下压,就像在关掉燃气灶的阀门,环绕着他周围十来米的区域里火势开始减弱,最后形成了一小方圆球形的安全区,无论势头多么猛的火舌,一旦靠近,就会立刻熄灭。
男人嘴边的玩味却更盛了,“修士修道,无非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为根基。我活了大几万年,还是头回见到以风为本源之力的钧洲修士。”
他的语调相当之古怪,从音节来听似乎依然是孤立语,语音很平,乍一听会让人错以为是国内南方地区千奇百怪又万变不离其宗的方言里的一种。但连朝竟然能够理解他的语义,大约是因为他的境界远高于自己,神识一面倒的压制下,强的一方是可以直接朝另一方的灵台里灌输信息的。
连朝用拇指抹去嘴角的血迹,他浮在烈火之上,一边喘息着一边梳理着丹田紊乱的灵气,嘴里还不闲着,“说风可能不大准确,这是对气的控制能力。”
这是他让所有对手感到最为棘手的王牌,操纵包括空气乃至大气的任何气体的能力。就像刚刚,他就强行将一定区域内空气里的氮和氧分离出去,失去了氧气,火焰自然无法燃烧。
现在他的周围布满了纯粹的氮,这些氮气的温度正在急速下降,等到达到接近绝对的零下210℃,在一瞬间解冻之时,就可以形成超高压的水流。五行终始,水克制火,那是他现在所能使用的最出其不意的底牌了。
男人当然察觉到了连朝的小动作,他却压根没有恼怒,反而对这新奇的物态变化颇有些兴趣,于是食指一勾——
连朝忽然感觉到四周的灵力场紊乱起来,在下一个瞬间,他失去了对气流元素的控制能力,滔天的烈焰长驱直入,直袭他的门面。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所倚仗的科学知识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这个人强横到了可以改写自然法则的地步!
在失控坠入火海之前,男人仁慈地放过了连朝。但重伤已是在所难免,他痛苦地咳血,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过了许久才强撑着直起腰。
“晚辈……连朝……不知尊驾是何方神圣?”他一边在心里飙脏话,一边还不得不装孙子地拱手朝那个男人行礼。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红发在热浪中狂舞,他两指并拢按着眼角,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年纪连他零头都不到的愣头青,如同君王俯视这殿下的臣民。
“小子,你听好了,我的名字叫容桓!”
容桓,道号陵光,九洲历史上空前绝后的醴帝国的开国皇帝,同时也是曾经修界最强大的修士,传闻他的修为早就越过了凡人的界限,是滞留在人间的仙人,因此而被人尊为“人仙”!
————
“醴朝亡国几万年,陵光君早就尸骨不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皇帝轮流做,老子认了,你给我少来假惺惺的一口一个‘前辈’、‘晚辈’!!”
容桓愤愤地打出无数道火流直袭向湖畔,火光将夜里的雪山染得红亮如旭日初升,但冰寒的霜刃精准地对砍上了每一道火流,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只堪堪抵消了两种的能量。
白发的青年放下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氮气这个思路看来是可行的,只是当年修为上差距太大罢了。”
“是啊是啊,”容桓阴阳怪气道,“你现在是尊贵的钧洲玄皇,修界第一人,而我不过是旧时代的孤魂野鬼罢了,赢了我有什么好稀奇的?!”
他恨恨地冷笑,“可你也莫要得意,想来强抢剩下的天外陨星?我现在虽不敌你,但宁为玉碎的法子我有的是!”
白发的青年只是遗憾的摇头,“当年你可不像这样,跟只护蛋的老母鸡似的,那时候硬是要把一半陨星强买强卖给我的你可曾想到今日?”
————
一千四百年前,南明湖底,
从头到尾都能保持住起码冷静的连朝,这回是终于有点崩心态了,他这是什么运气?随便一趟外交访问都能撞进远古大boss的手里?!
“前辈……”他在心里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晚辈若是没记错的话,正史记载里的陵光君数万年前就驾崩了……”
“正史?”绯红的男人挑了挑眉,你说的是《大醴创业起居注》那种东西吗?我可是皇帝,自然是我安排人怎么写,就怎么写!”
行吧,算你赢了吧!
“那不知前辈虏晚辈至此,所谓何事?”连朝都没力气去纠结对方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了,他只想直入问题核心,然后看看有没有法子见招拆招。
事态的发展越来越不妙了,毕竟这位开国皇帝在后世的名声可是相当不好,尤其是杀人不眨眼这点,据说他还专爱挑无辜的女人和孩子下手,钧洲如今凡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典故,都少不了这位大佬的一份。就算按着这位陛下那套“历史都是让人打扮的小姑娘”的理论,这么差的口碑也不至于全是对手给他往身上泼的脏水吧?
然而这位自称来自前朝的开国皇帝却并没有直接回答连朝的问题,他只是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他,如同在评估一扇猪肉的价值,边打量还边旁若无人地点评:
“这相貌生的……嘶——似乎真的有点太过了,小白脸的模样看上去不太可靠啊;年纪好像也小了些,不过修炼的速度都勉强还凑合;就是这个性子吧……还得再磨磨!现在这些毛头小子总是锋芒毕露的,不知道疼人……”
连朝实在是忍不下去了,“陛下,晚辈觉得您是否……”
“你成婚了吗?”
“……哈?!”
男人不悦地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可曾娶妻?又或是已有婚约在身?”
“……都没有。”母胎单身人士连朝觉得他快要掩饰不住额角的井字青筋了。
“那倒还行,”男人点点头,“你过来罢,在这张神媒之契上烙上一角神魂!”
一道阵法如同水波纹般在他身后涌现,把金色的卷轴给凭空推了出来,红光中它徐徐展开,上面亮起的每个扭曲的符文连朝都无法释读,但其中蛮横的力量他已经感知到了。
这是随着醴朝的覆灭而失传的的禁咒,每一个字符都是束缚修士枷锁的构成,誓言一旦达成就再无法毁约,若是违誓,只能落得个神形俱灭的下场。
而“神媒之契”这个名字,听上去仿佛是让人卖身的……
连朝竖起十二万分的警惕,心里一遍遍地预演着自己是否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同时在嘴上尽量地拖时间,“在要求我签下契约之前,您不该最起码告诉我这份契约的内容么?”
“这上面写的可是天大的好事,”男人愉悦地笑起来,“签了它,你小子就是我大醴长公主的驸马了!”
连朝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驸马?这是什么走向?难道是那种传说中“无意间掉落悬崖,遇见白胡子老爷爷又要传功法又要送老婆”的古早龙傲天剧情?!
而且醴朝不是覆灭几万年了吗?即便是大乘期的修士也只有八千岁的寿命,不飞升还能活这么久,要么这位长公主和她爹一样是个牛逼哄哄的Bug;要么……别说她是这摸不清路数的老祖宗这些年在湖底才跟谁造出来的吧?
不管是哪种可能,光只想想就不寒而栗,他艰难道:
“可是您才第一次见到晚辈,这是不是有点……”挑女婿至于这样随便吗?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哎——那有什么关系!我女儿的丈夫应该是这世上最优秀的男人,而你注定要问鼎钧洲,拿你来配她,正好!”
连朝又一阵肝疼,果然双月城城主口中的那位带预言家就是就是这位了。反正他自己是对算命啊卜卦啊这类东西向来是不感冒的。您那么能掐会算,当年怎么不先算算您的醴朝是怎么灭亡的呢?!
但他没来得及辩驳,烈焰化成的火龙呼啸而来,他强行试图抵抗,丹田内混乱的灵力翻江倒海,差点没先把他自己弄死。下一瞬间他就被半死不活地拖至容桓的面前。
神媒之契横亘在他们俩之间,那些金光流动的符文背后,容桓缓缓道:“交出神魂,还是你要我来动手?”
连朝气若游丝地做着最后的挣扎,“可公主殿下也不曾见过晚辈,最起码也该让她同我先相处一阵子吧?女子心思细腻,万一她不喜欢我,这不是白白耽误了公主的终身幸福吗?”
容桓果然愣了一下,应该是长期以来封建大家长式的思维卡到了一个死角。
连朝再接再厉,他大概两辈子加起来嘴皮都没今天这么利索过,各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连珠炮似的脱口而出,“况且万一公主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呢?这份神媒之契不是平白无故地拆散了一对鸳鸯么?公主往后怨恨晚辈是其次的,若是她连您也恨上,那可真是骨肉离间,得不偿失……”
“绝无可能!”容桓突然厉声打断他,“推算时间,我凰儿才破壳不久,她被朱洲的梵天神庙世代供奉,一出世就是婆罗门的圣女,哪个野小子敢染指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