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山

    候机厅内的长凳上，高高的氧气罐堆积在一起，耸成了一座小山，其旁边坐着一位头戴黑色鸭舌帽的年轻人，大厅内人来人往，全部好奇的看向这座小山。

    这是，一个年轻人忽然走到鸭舌帽男身边，忐忑问道：“请问，这些氧气罐卖吗？我爷爷有些难受。能便宜一些吗？三百真的太贵了。”

    毕方抬头看了看另一边长凳上呼吸困难的老人，随手抓起几个氧气瓶往年轻人手里一塞：“拿去吧，不用钱。”

    “啊，谢谢，谢......”年轻人一脸惊喜的接过氧气罐，弯腰道谢，可一低头，他的目光忽然对上了那副沉静的眸子，情绪陡然激动，“你，是你，方！”

    “嘘！”毕方伸手噤声，另一手牢牢抓住了年轻人的手腕，猛然下拉，不让他起身大喊。

    年轻人后半个字被迫吞下，可激动的情绪却怎么都掩盖不住，他死死咬住嘴唇，脸颊两侧的肌肉却微微颤抖着。

    要说现在国内还有哪位年轻人还不认识方神，那他一定不懂什么是理想，什么是热血，什么是冒险！

    “我靠我靠我靠，真的是方神吗？我今天早上看到狼牙官网上挂的海报了，您真的是要去爬珠峰吗？”年轻人强忍着激动的心情小声询问。

    珠峰啊，那可是珠峰啊。

    世界第一高峰，自己的偶像真的要去爬珠峰？

    下一秒，年轻人的心脏猛然爆炸，他亲眼看到了毕方点了点头！

    “我在这里转机，不会留太久，不想太麻烦，明白吗？”

    年轻人使劲点头：“明白，明白！”

    “好了，快去找你爷爷吧，他等好久了。”

    “谢谢，谢谢方神。”

    年轻人胸膛内的心脏砰砰直跳，这种近距离意外接触偶像的感觉真的是太刺激了，那可是方神啊，无数年轻人憧憬的偶像，居然亲手递给了他氧气罐！

    狼，熊，鲨鱼群，远古生物，甚至是持枪盗猎者，一个又一个光是听着就让人恐惧的生物倒在了方神前进的道路上，这他妈的是活着的传奇，是人生偶像啊！

    男人就他妈的应该干这个！这才是爷们该干的事！

    望着年轻人抱着氧气罐一蹦一跳，情绪激动的回到家人身边，越来越多感觉身体难受却买不起氧气罐的人将主义到了毕方身上，可还没等靠近。

    一阵噼里哗啦的声音响起，高耸的氧气罐山掉落下来，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人猛然从氧气罐山中爬出，随手扔出一个空罐，动作完全一致的开罐吸氧，聚焦的目光再次散开。

    大量的氧气罐内可以发现少量人类。

    “吸，呼！吸，呼！”

    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人整齐而有节奏的呼吸着，肺部像个破风箱，毕方看得二人大无语：“要不你们还是去医院吧，真没必要在这里等，等飞机到了我再告诉你们不就行了。”

    “不行，还有三小时，我挺得住！等上飞机就行了，而且我有钱！早知道选什么LS航线，直接从别的地方飞不行吗，非要来这么高海拔的地方？这不是折磨人吗？”姚俊瞪了毕方一眼，“另外，你怎么能慷他人之慨！那是我买的罐子！”

    “你说自己有钱的嘛，而且LS到加都，可是我特意挑选的航线，你绝对不会想错过的。”

    姚俊挠了挠头，有些想不太明白，一个航线有什么不好错过的？

    “有什么惊喜吗？”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毕方神秘的眨了眨眼，又迅速转移了话题，“话说，你们刚刚是不是在飞机上睡着了？”

    “嗯？你没睡吗？”

    毕方恍然大悟，挂不得这两个家伙一下飞机就有反应了，原来是因为这事。

    除了刚下飞机就有反应，实际上也有不少人刚抵LS没什么感受，甚至会产生“我没头痛也没气喘，我完全没高反！”的错觉。

    那是因为刚下飞机体内血液中含氧量还保持充足状态，并没有随着海拔升高而减少。

    到了当天晚上和次日随着体内血氧含量的减少，头痛、恶心、气喘、乏力、发烧等高原反应的症状就会凶汹涌而来了。

    “但如果是睡觉的话，血液循环速度就会减缓，外加是坐姿，氧气不能及时输送，等飞机降落再苏醒来到低氧环境，很容易难受。看起来你们睡得挺香，可能一下子进入深度睡眠了，不然撑几个小时应该没事。”

    姚俊和王勇波正听得有趣，可到最后一句话时，勃然大怒：“还不是你，赶那么紧，昨天晚上我还在替你忙着张罗事情呢，白天当然困了！你倒好，什么都不用干，嘴皮子动动就好，知不知道我们会跑断腿啊！”

    毕方耸耸肩，不再理会，此次要去的是珠峰南坡，得到达尼泊尔才行，可魔都并没有直达尼泊尔的航班，只有广、昆、成、LS以及香巷等地才行，考虑到距离和提前适应的原因，众人是走的魔都-LS-尼泊尔的路线。

    LS海拔3650米，如果是平原地区的人去往LS，一般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高原反应的，不过尼泊尔的首都加德满都就好很多了，海拔只有一千多米，正常人都没什么问题。

    中午，毕方带着二人一边吸氧一边吃饭，一直等到下午三点，飞机才终于降落，三人收拾行李从LS启程，径直飞往尼泊尔的首都--加德满都。

    加德满都，简称加都，是尼泊尔最大的城市，位于加德满都谷地，巴格马提河和比兴马提河的汇口处。

    加都四周环山，建城于723年，是一座拥有1200多年历史的古老城市。许多人第一次了解到这座美丽的古城，或许还是通过奇异博士电影。

    精美的建筑艺术，古老的木石雕刻是尼泊尔古文化的象征，历代王朝在这里修建了数目繁多的宫殿，庙宇，宝塔和花园，总面积不到七平方公里，却拥有佛塔，庙宇二百多座，大小寺庙近三千座！

    并且加都因坐落在喜马拉雅山南坡，天然屏障为城市遮挡北方的寒风。城市南面又迎着印度洋暖流，造就了其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月平均最高气温不过二十九，最低不过二摄氏度，终年阳光盛行，绿树环绕，是旅游的绝佳圣地。

    毕方等人下了飞机后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在这里与杰瑞特的摄影团队集合，并且找到向导公司，然后去往宿营地。

    飞机上，王勇波整个人都舒服的陷入了座椅中，回到飞机上的他已经恢复了大半，全无先前的颓废。

    王勇波看着在LS同样待了半天，却丝毫没有影响的毕方啧啧称奇，同时好奇问道：“你都这么厉害了，为什么还要找向导啊？”

    毕方拉开窗帘，回到道：“雪山和穿越荒野虽然都是极端环境中求生，但我不是简单的求生，如果只是在山脉中生存，那我自然是不需要向导的，可我不是，我要登顶，这是两个概念，何况面对的是珠峰，我必须提前知道上山路线，才能做出有利判断，这是无数登山者用尸体探索出的道路。”

    尸体二字让王勇波和姚俊二人打了个寒颤，似乎已经看到冰天雪地下，那用白骨铺垫而成的登山路。

    忽略珠峰的美景，那哪是什么第一高峰，明明是一座高耸的墓碑！

    正当两人打着寒碜时，毕方用指关节敲击了舷窗：“注意看，机会可能就这一次，我可是特意买的靠窗座。”

    姚俊和王勇波好奇地探出脑袋，飞机此时依旧在稳步爬升，陡然间，飞机下方的云层变得稀薄起来，朦胧的薄雾缓缓退散，人们的瞳孔迅速扩张。

    那是山！

    大山！

    日暮时候的喜马拉雅山脉横亘在大地的西面，像是一座天然的屏障隔开了华夏与尼泊尔，淡金色的边镶在山脉和天空的分界上，亮得有些晃眼。

    可是夕阳压不住那些星辰的光芒，七颗铁青色的星在金黄色的天空中升起，它们的光芒如同新磨出的铁剑一样冷冽。

    云层欣赏连绵广阔、气势磅礴的横断山脉和喜马拉雅山脉，蜿蜒曲折闪耀着光芒蓝色的河流，获得无可比拟的上帝视角。

    毕方棕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世界屋脊的模样，轻言道：“成都到加都，经停LS，这是世界上唯一一条飞越珠穆朗玛峰的航线，也被誉为世界最美的航线之一。”

    这是LS飞往尼泊尔最值回票价的地方！

    “妈的，怪不得你一定要从LS飞，原来是这个原因，亏我熬夜搞票，值了！”姚俊怒赞一声，眼睛一眨不眨，此刻任何一次眨动，都将化为人生的一次遗憾。

    每个人都贪婪地望着眼下的一切，即便眼眶已经干涩到泛酸。

    最后的暖光照在山脉之间，鹰隼疾速得掠过天空，山谷之间，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小黄花堆起齐膝的花海，直至视线所不能及的山与天的交线后，小黄花随着风势起伏，翻出一层一层的花潮，冰冻的土地在这难得的解冻时节内缓缓呼吸这新鲜的空气。

    “彩虹，彩虹啊！”忽然有人大喊。

    所有人移动目光，看向天空，就连司空见惯的乘务员，都不免掩口惊呼。

    真是一道半弧形的虹光，从那一隅金辉色直贯到远方的地平线。

    那样纯净的颜色，梦幻般悬在半空，一生见过的虹都不曾美得那么令人惊叹。

    “没下雨，怎么会有彩虹？”有人惊奇问道。

    “是冰彩虹！”毕方的瞳孔几乎扩张到极限，心脏砰砰直跳，“彩虹不一定雨后才有，只要空气中有足量的小液滴，有阳光，就可能出现彩虹。但这里是万米高空，空气中都是冰晶，只有太阳发出的光正好从高空卷云里穿过时，才能看到这种罕见现象。这不只是彩虹，还是幻日啊！”

    姚俊好奇道：“罕见，有多罕见？”

    “你一辈子可能只能见这一次！”

    “我们这里就是这样的，一切都简简单单。一片绿草，满眼都是绿的，天晴的时候，仰头都是蓝的，一道彩虹，半天都是它的颜色，不像东边，哪里看去，都满是人。”一位脸颊通红的藏民兴奋道。

    “有山！有山啊！”又有人高喊起来。

    山？

    哪里不是山？

    众人疑惑之中，忽然开始怔神。

    是山。

    真正的山！

    简直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最后的阳光普照大地时，一座笼着云雾，接天而起的大山出现在他们眼前。

    阳光照在山顶辉然泛着金色，云在靠近山顶的地方游荡。

    飞机上的许多人，从未想到过，自己乘坐的飞机既然会从这座巍峨庄严的大山边擦过，此时忽然看见，有如神迹一样令人赞叹。

    “很多风景我们只有亲眼看到，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子，不然只会永远停留在你心目中想象的模样。”

    “是神女峰。”毕方疯狂跳动的心脏忽然恢复了平静，不是不兴奋，而是被巨大的美最震惊到麻木，温热的电流从他的头皮流动到脚尖，最后伴随着每个毛孔的扩张化为冷汗排出体外。

    这是自己最期待，最渴望，最想要坚持的东西，那是他的信仰！

    “那就是我所追求的东西啊。”

    毕方的声音微不可查，却还是被身后的姚俊所捕捉到，姚俊安静地看着毕方脸上虔诚的表情，心中一片肃穆。

    是什么吸引着自己来到了毕方的直播间？

    自己同样热爱的运动，认识许多在自己领域有所建树的职业者，却从未有一个人能给予自己如同毕方一般的震撼感。

    这些人和毕方的差距到底在哪？

    这一刻姚俊终于深刻的理解了。

    没有错过他的每一次直播冒险，真好。

    这就是方神所追求的东西吗？

    前排的王勇波靠在座椅声，身上已经使不出一丝一毫的劲，以往看毕方直播，能感受到紧张，感受到害怕，感受到血液中的沸腾。

    却从未能像今天一样，切身体会到“美”。

    这就是冒险吗？

    这就是自然吗？

    这就是自己所缺乏的东西吗？

    “太漂亮了！”